张卓——仲夏夜之梦

Contributor:云端的猫 Type:简体中文 Date time:2021-09-01 14:17:54 Favorite:127 Scor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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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我望着被激光束烧穿了一个洞的办公桌问。
“占、领、地、球!”它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觉得有点儿好笑,因为我无法了解一台电脑的想法。我是个清理病毒的程序员,傍晚有人给我打电话,
说这儿有一台电脑可能染上了病毒。它是一台巨大的信息汇集、存储、分类和发送的机器。谁也不知道,
它是如何从打印机里喷出那束激光,烧穿了旁边的办公桌的。不过打电话的人倒是告诉我,那是一台激光打印机。
“可你为什么要占领呢?你知道占领地球意味着什么?又能干什么吗?”我向它询问道。
“占领:用武、装、力、量、取、得。”
“是的,这是字典上的解释,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想占领它了——除了好莱坞的科幻电影和狂躁症患者。”
“好莱坞:地名。美国电影制片业中心。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机市的西北郊区。因具备拍摄电影外景的
自然条件……”它又开始瓮声瓮气地解释起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占领呢?你用武力取得它来干什么呢?给你个CPU超频,还是要更好的显示器?”
我知道问一台中了病毒的电脑这种问题,有点儿傻。但看上去这像是某种新型的病毒,我必须取得更多的资料,
这是规定。“……”它的处理器开始隆隆作响,并且偶尔还夹杂着痛苦的“咔啦、咔啦”的声音,看上去这个
问题对它来说,有点儿难。“信息,掌握了信息也就占领了地球。相信我,本公司具有最全面、专业的
信息资源……”它的显示器上开始显现出一组图像,那个化装成拿破仑的女人是某家信息公司的代言人。
这肯定是信息公司在网络上一遍又一遍强化广告程序的副作用。现在倒好了,没有人肯相信他们的鬼话,
这台电脑却信了。“占、领:武装——力量——取得——”紧接着它又用那种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然后它的机箱重新发出吃力的“咔咔”声。我想了一下,意识到问题所在:显然这家伙陷入了某种逻辑混乱。
首先,广告让它认为自己已占领了地球。因为它是台专门处理信息的电脑,所以它比所有人掌握的信息都要
全面。按广告的说法,它此时也就已经占领了地球。可是字典里又提出占领需要用武装力量来取得。
按照它的逻辑呢,也就是说既然已经占领了,可又没有用武装力量来取得,是不符合逻辑的。
所以它得到的最后答案就是,必须制造武装力量,否则它就会死机甚至于报废什么的。你知道,
电脑们实际上和偏执狂差不多。“那么你认为你掌握了一切信息?”
“是的。”
“也就是说你了解一切?”
“是的。”
“那好,在你占领地球之前,请先告诉我市中心的步行街上今天一共走过了多少人,这座大楼旁边的那棵
苹果树今天停过几只麻雀?”
“6071、34。”它的处理器开始运作。嗡嗡地响了几声后,它回答道。
看来马路上肯定安有监视器,这家伙通过网络,了解到了具体数字。虽然电脑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但我仍然觉得自己选错了题目。不管是人还是麻雀,可都是我无法核实的啊!
“那么,我昨天晚上十二点到十二点十分之间,我在干什么?”我重新问道。
“你在剪脚趾甲,左脚的第五根脚趾长了灰趾甲。”它飞快地回答道。
“你怎么做到的?”我真的有些吃惊了。难道我家里也被安了监视器?
更让我生气的是,这一次它的处理器甚至都没有发出响动,就得到了结果。看来,马路上的行人和苹果树的
麻雀比我的生活状况重要得多了。
“寻找、归纳各种信息,然后把它们汇总到一起进行分析,扔掉没用的,剩下的就是结论。”
尽管电脑这种东西肯定是不可能带有感情的,但我仍然觉得它那瓮声瓮气的怪声音里,有一种得意的成分。
如果仅仅是寻找、归纳、汇总、抛弃的话,那么它会不会知道今天晚上球赛的结果呢?
我打消了提出这个问题的欲望,继续专业地提问:“那么,打印机里的激光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寻找、归纳各种信息,然后把它们汇总到一起进行分析,扔掉……”它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能造原子弹吗?”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问一个比较接近临界点的问题。
程序员的守则上规定,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是不可以向电脑提出某些限制级以外的问题的。
这对程序员和电脑来说,都是极端危险的。
这么问,与其说是因为责任心,不如说是因为好奇。这是我个人的弱点之一。我很想知道这台能够看见我
灰趾甲的电脑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这一次,它的处理器经过了比较长时间的计算,然后回答道:“可以。”
我不知道这家伙所认为的武装力量到底应该大到什么地步,是只在桌子上烧个洞呢,还是摧毁整个地球,
才算是占领?但如果它想给这个世界捅点儿大娄子,例如炸毁整个亚洲什么的,看上去还真不是做不到。
要是也能够分析出今晚的球赛谁赢就好了。提到球赛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我是一个尽职的修理工,
可以随叫随到,但是今晚的球赛还差一个小时就要转播了。我必须尽快了结这件事。
一台想要占领地球的电脑——也许应该把这种病毒命名为“拿破仑”或是“希特勒”什么的。
我认为资料收集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够全面的了。我关上了录音装置,拿出杀毒软件,开始按照
杀毒手册上的程序进行每个步骤。半小时后,我抬起头,所有程序运行完毕,看来还能赶上球赛的开场。
电脑桌正对着窗外的天空,我抬头时发现,天色越来越黑了。一只白色的鸟从黑暗中一划而过,
我看不清它的样子,但是我认为那是那种只有天气暖和的时候,才会在北方的天空出现的鸟。
忽然间我脑中灵光一闪,转身对那台电脑说:“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什么是夏天?”
“夏天:也叫夏季。一年的第二季,我国习惯指立夏到立秋的三个月时间。也指农历四、五、六三个月。”
“是的,那仍然是词典上的说法。而我想问的是,既然你了解一切,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是夏天?也就是说,
什么才是农历四、五、六三个月呢?”它的处理器又开始嗡嗡作响。
我知道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合规矩,而且没有录音,看上去有点儿像是我在报复它。但是如果连你小脚趾上的
灰趾甲都被一台电脑知道了,你也会想要打击它一下的。
趁着它还没找出答案,我拿着我的东西,推门走了出去。这会儿走的话,应该还能赶上球赛转播。
第二天一早,警察弄开了我门上的电磁锁,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把你的门不断升级成更高版本的防盗门,
但是警察,或是小偷,也总是不断有办法把它们打开。
我被带到警察局。他们直截了当地问我:为什么在我走后,那台电脑被换成了一个电炉子?
“你是说它把自己变成了一台电热炉?” 也许我不该这么问,但我当时的确是感到有些惊讶。通过汇总、
分析和抛弃,它居然连自己的属性都能改变了?
当我的脸被击成一种市场上新出的紫茄子的颜色时,我也意识到昨天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
“听着小子,一台电脑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我这儿有一摞盗窃案,但是绝不许你用这种无赖口吻跟我说话,
明白吗——居然还敢在那儿放了一台电炉子!”他打够了,停了下来,对旁边的人说道,“你来审吧,
我得去洗洗手。”他的手沾上了我鼻腔里的血。
“小子,放聪明点儿,交代你是如何在警卫系统的监视下偷走电脑,换成了一台破旧的电炉子的?”
有一台电脑也许可以毁灭世界,但它却变成了一个电炉子。这就是今天我遇见的倒霉事,我竟然遇到了
一台理想主义的电脑。假如它选择摧毁地球,而不是寻找夏天,那么我也就不用为这场事故负责了。
我在想,如果我对那个炉子说:炉子是不能掌握所有夏天的信息的,所以它也就没有明白什么是夏天,
那么它也就不需要变成电炉子了,它是否还能变回去?
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清除病毒的程序员,并不是电炉修理工,这不属于我工作的范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证明我偷了电脑,这些家伙不过是想吓唬我,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两天后的傍晚,他们放了我。
走出警察局,我在街上逛了一阵子。当我最后走回自己的公寓,站在门前想要打开锁的时候,才意识到,
门锁已经坏了。这就是夏日的某个夜晚,一台电脑为此而送了命——对它来说,失去CPU、硬盘、内存、光驱、
显示器以及调制解调器,应该算是彻底死掉了吧?它认为一个炉子就是夏天,这听起来有些滑稽。不过,
也许对电脑来说,夏天就是个旧电炉子。说到底,那毕竟是电脑的夏天,谁又能说自己知道的就比它所了解的
夏天要更逼真一些呢?
《麦田守望者》里的男主角曾经叫女朋友“1948年的精神流浪小姐”,也许我该叫那台电脑:
新世纪的理想主义系统。作为一名程序员,对于这种现象实在有理由担心,如果再出现几次相同的状况,
我的肤色很可能会变成持久性的紫色。而且这说不定会形成一种潮流,就像是浪漫主义、印象派、
新浪潮什么的。这些电脑将会以疯狂地寻找“真理”的方式,来打击我对这份差事的信心。
我想,也许我该改行了。
一阵热风吹过,我觉得混身燥热。其实我讨厌夏天,而且那台电脑并不知道,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
真正了解——夏天,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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