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书包带站在4S店玻璃幕墙外，六月阳光在奔驰三叉星徽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父亲深灰色工作服后背洇着汗渍，正弯腰擦拭展车轮胎，黑色皮鞋尖沾着去污泥。
这是父亲第三份兼职。
"小万？"班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身边停着刚提的GLC，"来看车？"我盯着她指尖晃动的奔驰钥匙，
突然注意到展厅里那辆祖母绿迈巴赫旁的身影——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对着父亲鞠躬，双手递上文件袋。
父亲转身瞬间，我清晰看见他脖颈处暗红胎记，和今早帮我煎蛋时露出的那片皮肤一模一样。
"那是...万师傅？"班主任的惊呼被展厅自动门吞噬。我冲进去时，父亲正把沾着机油的劳保手套塞进裤兜，
接过男人递来的万宝龙钢笔。他们身后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恭贺万明山先生成为梅赛德斯-迈巴赫S680首批
车主」。
父亲抬头看见我，手中车钥匙啪嗒落地。鎏金钥匙扣折射的光斑跳进我眼里，烫得瞳孔收缩。
那个总说"修车比造车难"的汽修工，此刻站在悬浮星光灯带下，像被突然揭开幕布的魔术师。
手机在裤袋震动，周浩的语音消息带着球场喧嚣："哥们儿明天十八岁生日，
真不打算请客？老地方麻辣烫我..."我掐灭屏幕，盯着父亲西裤内侧露出的工装裤松紧带。二十年，
他每天穿两套衣服出门。
生日当天清晨，父亲在厨房煮长寿面。我注视他手腕上褪色的电子表，突然开口："汉西区那套江景房，
每月物业费够买十块劳力士吧？"瓷碗在流理台磕出清脆声响，油花溅上他洗白的袖口。
"成年礼物。"父亲推来蓝丝绒方盒时，我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残留的银色车漆。盒子里黑金钥匙泛着冷光，
"你陈叔会送你去学校。"
校门口梧桐树影里，加长迈巴赫缓缓降下车窗。周浩的单车龙头猛地打滑，撞进绿化带。
我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他校服后背的破洞像只咧开的嘴。
林雨薇的香奈儿19手袋轻轻擦过车窗："听说你家住在汉西别苑？"
教学楼投下的阴影吞没车身时，我摸到真皮座椅缝隙里的东西——半枚沾着机油的螺丝，
来自父亲那件永远洗不干净的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