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旅行记-之九
元旦在圣诞节后的几天来到了，可是与圣诞节那热闹的氛围相比，元旦显得冷冷清清的。我没有想到，英国人对于
新年竟是这么不在乎。不过，据说法国人倒是挺重视新年的，而且他们好像还有这么一个规矩，就是要在新年的前
一天把家里的窗户全打开，据说这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我已经离开土耳其，在伦敦又待了好长时间了，目
前住在卡先生那里。卡先生家里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此外还有卡太太、三个仆人，还有一条狗，再加上我这个
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我们现在在一起生活。卡先生做医生这个行当，他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行列了，但是精神很不
错，根本不像那么大年纪的人，他待人很温和和厚道。卡太太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常常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她
会叮嘱我天冷了，多加衣服；如果我吃饭吃少了，她就会很不高兴，硬要我多吃点，她才会露出笑容；如果我生病
咳嗽，她就会十分慌张，帮我找药，命令仆人端热水让我烫脚，还嘱咐我这几天不要再天天洗澡。
每天早上，卡家的大女儿第一个下楼，她下楼以后要跑到厨房里去看看早餐准备的怎么样了，然后回到客厅照看一
下壁炉里的火。卡先生不一会儿也打着哈欠从楼上“咚咚”地走下来，他先吻一下女儿，然后在餐桌边坐下，随后
拿起一张报纸，聚精会神地看起来。我从卧室里出来了，他从报纸后面探出头来道声“早安”，接着就给我读一些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卡先生泡完一杯咖啡以后，他的另外两个女儿才下楼来，她们妇女三人之间有条规定：如果女儿们下楼比卡先生早
、那么她们可以赢得二十五先令，如果哪一天下楼晚了，那么就输给卡先生五先令。如今她们俩已经赚了卡先生两
三镑了，可是卡先生还是一直拖着没交款。每天早上两个女儿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们的爸爸讨债，无奈她们的
爸爸对此老是置之一笑，而钱是一个子儿也没有看到。她们就请我来，问我像她们爸爸这么赖的人算是英国的文明
公民吗？
最后卡太太从楼上下来，然后大家一起用餐。卡家的大儿子总是第一个冲出餐厅，他赶着去上班，而他的弟弟妹妹
却要磨蹭好长时间。我差点儿忘了说那条狗，它的名字叫戴维。它身材短小，身上长满了长长的毛，它的一只眼睛
瞎了，岁数也不小了，可是一家人还是特别疼它。它喜欢趴在客厅的壁炉边上，或者是趴在主人家用来招待客人的
一张椅子上，如果那账椅子上有人坐，它就只好趴在旁边生闷气了。
戴维每天早上吃三块饼干，但它常常嘴里叼着饼干，跑到我的卧室门口，冲着门大叫。它看我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就改了习惯，现在老拿爪子抓我的门。我推门出来，用手拿下它嘴里含着的饼干，在地上滚着玩，这就是我
跟戴维常做的游戏，也就是它每天早晨非得来抓我的门的原因了。
早饭以后，卡太太就开始安排仆人们收拾房间了，她自己这时候回待在厨房里检查一下仆人买东西的收据。有时
也会跟仆人一起做做饭什么的。总之，从早晨到中午，卡太太就一点儿都不得闲。碰上难以定夺的大事的时候，卡
太太就上楼上卡先生那儿，让卡先生来做决定。
我和卡家的两个男孩子关系搞得挺不错。他们家的小女儿叫埃塞尔，她称我“阿尔泰叔叔”，而且希望我这个叔叔
只有她一个亲侄女。她的哥哥汤姆故意在她面前也叫我“阿尔泰叔叔”，她一听，没想到两行热泪就委屈地流下来
了。
汤姆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的小脑瓜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问。
一天，他问我：“叔叔，耗子每天都做些什么事呢？”
“到厨房里去偷吃东西啊。”我回答。
“可它们为什么要偷吃东西呢？”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当然是因为饿了呀。”
他对我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怎样，拿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对的。
埃塞尔如果不高兴了，汤姆就会常常跑来安慰她。埃塞尔有时却一本正经的说：“汤姆先生，谢谢您的关心，请不
要再来烦我了，好吗？”语气神态活像一位贵族小姐。
汤姆有时候摔疼了，他就会大哭，我只好好言劝慰。埃塞尔就会站在我旁边，十分得意地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
候，摔疼了就不哭。”我的小埃塞尔，难道现在您就是个大人了吗？
卡家的大儿子如今正在恋爱，所以一天到晚，几乎见不着他。他跟女朋友的感情相当不错，所以除了上班，两人
常常黏在一起。平时一有点时间就打扮打扮，去见女朋友了，而星期五晚上，更是他的法定约会日，不管刮风下雨
，都改不掉他的老章程。有一回的星期五，天冷得不得了，他有感冒咳嗽，我以为这回他该待在家里休息休息了，
不料一到时间，人家又去女朋友家里了，简直不上班还准时。
我虽然在卡家没住多长时间，可我的确是深深地爱上了他们一家人。后来，卡家的二丫头告诉我，她和小妹知道
家里要住进一位印度人，心里都觉得十分可怕，赶紧收拾收拾，到亲戚家去躲避了一星期。后来听家里人说，好像
也没那么可怕，身上既不涂着五色的油彩，嘴唇上也没挂满各式各样的小饰品，她们这才敢回家。但我记得，两位
姑娘初见我时，说话头都不敢抬，估计是害怕看到一张会使她们在噩梦中被吓醒的脸吧。后来抬头看时，发现其实
长的还蛮俊俏的嘛，我不知她们当时心里会想些什么，大概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吧。
和卡家的人待在一起，真的会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唱唱歌、跳跳舞，借以享受这些愉快的时光
。而埃塞尔，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更是一刻也离不开我了。